上世纪60年代末,我到除了黄土仅有一冬霜雪之后留下极其稀疏的几根衰草的陕北农村插队。在无边的高原深壑里,我们这些上山下乡的城里娃娃就像茫茫塬上仅有的一棵草,生命只有依托远处塬上的一声羊叫,似乎才不至于怀疑自己确实的存在。
那一天,我在塬上听到了除了羊叫之外的另一种声音——信天游:
毛忽闪闪的眼睛软格溜溜的手,看上了哥哥的人儿你和哥哥走。紧走慢走翻过几道沟,咱们穷来富去还要走自己的路。山背后的日子没尽头,失去了再也不回头……
在孤寂的茫茫塬上,远处山梁上传来的信天游给我带来无限的安慰。那声音,就像严父的一双眼睛,就像慈母温存的唠叨,就想握紧兄长一双大手给我以温暖!如今,每当在电视上看阿宝唱原生态的陕北民谣,我的耳畔就不由得响起这首原汁原味的陕北民歌,身上依旧流过一股暖流。
在那些难眠之夜,我在心里默默地温习着那首信天游:毛忽闪闪的眼睛软格溜溜的手……
为了学唱原汁原味的信天游,有一天我在茫茫塬上循着那天籁之声而去,找到了那位脸像黄土高原一样刻上千沟万壑的牧羊老人。老人现出很高兴的样子,仿佛要把他那一腔的情歌一吐为快,那个黄沙漫天的下午,他唱的几乎全是情歌。我惊讶极了——在那个极端封闭、极端贫困的环境里,情歌竟被一茬又一茬的哥哥妹妹一代一代地流传下来,它早已像血液一般流淌在汉子和婆姨的血脉里!
返城后,我一直在心里默唱着那首信天游。二十年前,正是它的召唤,把我和几位知青伙伴带回那高原深壑里的小山村,然而,我已寻不见那位教我唱信天游的牧羊老人,再也听不到那伴我度过蹉跎岁月的原汁原味的信天游。我只能在记忆里去品味放羊老人的歌声里那无法言说的滋味,那可能也是我知青岁月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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