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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观察报对话韩寒：少年得志

最终他决定通过文字来回答问题。为此他可给自己找了不少借口：我马上要去福建比赛、我还在福建比赛、我要到南方去领奖、现在好多人都要来找我啊……其中最具说服力的一个借口是，此前大部分记者采访过他之后，还是发回邮件要求他用书面回答问题，“当面采访的效果不好”。

　　在我们已知的作家中，只有纳博科夫拒绝任何形式的当面采访。他会要求记者将详细的采访提纲通过传真机发给他，然后这位作家和公认的文体大师拿出自己写小说的劲头来回答这些问题：他会仔细思索后写下答案，然后再反复修改，像对待自己的作品一样对待这些采访。然后，他要求媒体要一字不易地发表自己的回答，对于那些胆敢不依此行事的记者和编辑，他的方式是用文字以一种优雅的刻薄的方式进行回击，在他随后的作品中。

　　对于一个少年得志的作家而言，他有天然的优势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以及对待媒体的方式。过早获得的名声以及随之而来的经济保障是他得到的礼物。那些对他的生活方式和言论表示出带有嫉妒情绪的不满的人注定无可奈何。再说，我们怎么能因为一个人得到了比你好的圣诞礼物就对他怀恨在心？

　　少年得志的人拥有天然的睥睨他人的优越感，而且他们并不会认为这是一种“优越感”，而是理所当然之事。司各特·菲茨杰拉德在他的第一本小说出版之后，接受了采访，采访中他说“我是个十分伟大的作家”，然后他大谈自己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文学评论家海伍德·布龙引用了菲茨杰拉德的这句话，然后说，他“看上去是个十分自鸣得意的年轻人”。菲茨杰拉德还对自己的出版公司说，他觉得自己小说的销量大约不会超过两万册。经验丰富的出版社编辑们告诉这个不自量力的年轻人，作家的处女作能卖到五千册就很不错了。可是，《人间天堂》出版后的一周之内，这本书就卖过了两万册。不过，“我当时十分看重自己，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笑之处”。

　　我们再看一看韩寒在过去的时间内同一些公共人士发生的争论和他机智但刻薄的博客文字，就会发现少年得志的菲茨杰拉德的某些特性在少年得志的韩寒身上也有闪现。只是韩寒要应对的是更多的嫉妒、虚伪以及强词夺理式的攻击。

　　如果以一名作家的标准来要求韩寒，那么他比年轻的菲茨杰拉德要显得稚嫩。迄今为止韩寒也没有一本小说能够让评论家们闭嘴——这些评论家的批评有时候并非毫无道理，比如韩寒总是难以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比如他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总显得单薄。韩寒用文字的速度感和幽默感来掩盖这些缺点，在他的很多读者看来，他成功做到了这一点。不过很难相信10年、20年和50年后的读者仍然能被这些花哨的言辞骗过。

　　不过，他随后开始的博客写作让他赢得了更高的公众声誉。他不是中国最好的时评家，但是他针对时事发表的评论却拥有中国最好的时评家也没有的最宽广的读者面。他的公众声望给他带来更多的读者，而更多的读者则让他的公众声望进一步高涨。这些讥诮的博客文字让他告别了中学生之友的身份，开始赢得更大范围内的城市白领的认可，甚至一些自认严肃的公共知识分子也开始将韩寒引为同道。他们和媒体一道为韩寒戴上公民和公共话题发言者的桂冠。

　　“年纪轻轻就实现了梦想，这有一定的好处，但也带来某些负担。过早的少年得志使人对跟意志力相对立的命运产生了几乎是神秘主义的观念——最糟糕的时候是那种拿破仑式的错觉。少年得志的人相信，由于福星高照，他才如愿以偿，有志者事竟成。三十岁才有所成就的人头脑比较清醒，对意志力和命运所起的作用有比较冷静公允的看法。四十岁才功成名就的人往往只强调意志力的作用。少年得志的一大酬报，是使人坚信人生是充满浪漫色彩的。从最好的含义来说，你永远年轻。”司各特·菲茨杰拉德回忆说。

　　对于仍然年轻的韩寒而言，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发现菲茨杰拉德在后来发现的东西。而无论是作为一名作家还是作为一名公共事务的发言者，人们都对他有更多的期待。幸运的是，对于27岁的韩寒而言，他还有足够多的时间。

　　经济观察报：你希望别人把你当成一名作家看待吗？

　　韩寒：希望。

　　经济观察报：在实际的写作过程中，你最喜欢的时间段是？或者你的工作时间是？

　　韩寒：我其实没有最喜欢的时间段，晚上安静，但是会困，早上清醒，但是事多。

　　经济观察报：能不能谈谈这个过程？你有严格的时间表吗？

　　韩寒：我没有时间表。

　　经济观察报：当你离开电脑时，你还会去思考关于写作的问题吗？

　　韩寒：看灵感。

　　经济观察报：你对作品如何修改？修改程度大吗？

　　韩寒：我几乎从来不修改我自己的东西，除了错别字。

　　经济观察报：你会重读自己的作品吗？重读的频率？

　　韩寒：百分之七十的东西没有重读过，百分之三十会重读一些段落。

　　经济观察报：自己的小说会让你感动吗？

　　韩寒：偶然会，但是因为重读的很少，所以机会不多。

　　经济观察报：对你而言，最理想的写作的地方是哪里？

　　韩寒：恒温220C的地方。

　　经济观察报：对你而言，要想写得好，必须有哪些条件？你曾经说过安静是必须的。还有其他吗？

　　韩寒：其实我觉得最关键是作者本人，什么环境啊这些都是客观的，很多中国作者喜欢封闭起来在山里写作，但是如果你本人不行，就算你在少林寺里写也没用。

　　经济观察报：经济保障对写好作品有害吗？

　　韩寒：有百分之一万的好处，在最近的一百年，往往一个经济独立的作家思想才是独立的。

　　经济观察报：对于想当作家的人而言，你认为最好的智力或写作训练是什么？对于想当车手的人而言呢？

　　韩寒：最好的训练是经常想。

　　经济观察报：赛车生涯对你的写作有何影响？

　　韩寒：几乎没有影响，这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就好比牌艺对于一个人的厨艺没有影响。

　　经济观察报：你平时的交际圈子是怎样的？你觉得和同时代作家、歌手或者车手的接触，对你的写作影响大吗？

　　韩寒：我朋友中车手比较多，作家很少。聊写作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而一个好的作家是不可能很容易被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