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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扇艺话当年

我与扇子的结缘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那时杭州筹建扇子博物馆，从文物考古部门抽调了一批人，奔波于全国各产扇藏扇地，我妻是筹建处负责人，每天与扇子打交道，搞陈列方案，征集扇子文物，她忙不过来，常要我帮忙，由此我与扇子相识、相知并与其结下了不解之缘。

　　扇子，按我国的古代文献记载,至少已经有三四千年历史了。汉代的丝织手工业发达，所以制扇面料多用绢、纨、绫、缯等，面色时尚素白，扇形推崇圆形，故后人称其为团扇，或合欢扇，这便是纨扇。纨扇的特点是以扇柄为中轴，左右对称，不可折拢。汉时班婕妤曾有诗云：“新制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圆如明月。”这是如今可见的最早咏纨扇的诗了。

　　汉代崇尚洁白的纨扇，后来江南风习渐变，一些文人士大夫在洁白的纨扇上题词赋诗，挥毫作画。《南史》中记载宋文帝还叫画工描绘浙江天台赤城山水于白色的纨扇上。扇子本是生风送凉之物，一不留神，竟成为一种文化载体，正如现代画家吴冠中为一次扇艺大展题词所言：“扇子送凉，不意成艺。”成艺之扇的审美价值远远超过了它的实用价值。纨扇在唐宋时期最为流行，宋代是纨扇书画创作的高峰。南宋时期还出现了中国绘画史上著名的“南宋四家”：李唐、刘松年、马远和夏珪。他们留下了不少佳作于纨扇上，此时期纨扇之普及，扇画之兴旺堪称扇艺史上的顶峰。

　　折扇，古人也称“聚头扇”。据史载，我国在南齐就有折扇了，南宋时折扇的生产已有相当规模。当时的杭州，技艺百工咸集，制扇业十分兴旺，制扇作坊与卖扇店庄多为前店后坊格局。杭州的扇子巷、兴忠巷等巷坊都是因有扇庄而得名。清河坊当然也有许多扇店，周家揲扇铺与陈家圆扇铺并列而开，折扇已颇为流行。折扇其特点是玲珑轻巧，携带方便，便于收藏保管。苏州檀香扇、杭州黑纸扇等都是折扇中的代表性扇子。黑纸扇是江南传统名扇。杭州王星记棕竹黑纸扇，它在清代就是“贡扇”。二十世纪80年代多次获得国家轻工部“金杯奖”，成为我国工艺美术百花园中一朵奇葩。

　　作为折扇中精品的黑纸扇，其结构主要由扇骨和扇面两部分组成，以竹木类材料为扇骨，一端聚而穿轴，上糊扇面纸。杭州王星记黑纸扇种类很多，而棕竹黑纸扇是其中的极品。棕竹黑纸扇的制作过程极为复杂，共有制骨、糊面、折面、上色、砂磨、整形等大小170道工序，扇子分32茄、40茄、60茄等数种，茄数越多难度越大。1981年7月，在杭州召开的全国扇子质量评比会上，与会代表在杭州王星记扇厂随意取来一柄黑纸扇，先将它放在烈日下暴晒10多个小时，然后在冷水中浸泡10小时，仍完好无损。让代表们惊叹不已的是，这把扇子再放进沸水里煮10小时，取出后仍平整如初，不翘不裂，色泽依旧。原来扇面纸是浙江天目山产的纯桑皮纸，这种纸色微黄，纤维长，有韧性，不易断。大尺寸的黑纸扇不但可以招风取凉，还可以遮阳蔽雨，故有“一把扇子半把伞”之誉。

　　前几年，我写的那本《江南扇艺》出版后，接到许多读者、藏家的来电来信。他们对扇艺的喜爱和对扇子收藏的热情真的让我感动。其中有一位山东的藏扇家郑永华先生辗转打听到我的地址，专程从德州赶来杭州相访。他收有不少藏扇，从他带来的相集中，我还看到了一柄早年杭州舒莲记生产的扇子。他对我说：“杭州是一座扇子名城，它发祥于南宋时代。”南宋建都杭州后，许多画扇艺人和制扇工匠随着宋室南渡，集聚杭州。加之江南得天独厚的资源条件，竹木、纸张、丝绸等制扇原材料十分充足，使制扇业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精美雅致的折扇成为点缀都城繁华的一颗璀璨明珠。据吴自牧《梦粱录·夜市》记载，当时杭城大街，买卖昼夜不绝，其中扇子就有“徐茂之”、“周家”、“陈家”等著名商号，细画绢扇、细色纸扇、异色影花扇、藏香扇等等林林总总，应有尽有。

　　杭州清河坊之东有一条长长的扇子巷，巷中扇子作坊和扇子铺子汇集。旧时著名的张子元扇庄就坐落在扇子巷。这条静卧在杭城东南一隅的扇子巷，就像历经沧桑的老人，向人们讲述着一个又一个娓娓动听的扇子故事。杭州下兴忠巷33号至祖庙巷18号有一杭州扇业会馆遗址，这是目前全国惟一发现的一家扇业会馆。馆内有座扇业祖师殿，祖师殿供有琢、砂磨、糊、折等工艺的先辈艺人462人，可以想见当年制扇业之盛况。据扇业会馆碑文记载，它重建于清光绪十四年（1888），并有勒名捐助者139户。会馆大门外侧的风火墙脚下各有一块“扇业公所墙界”石碑，它象征着杭扇历史发展的里程碑。

　　历代纨扇类成扇存世极少，所以扇子的收藏一般是对折扇而言。折扇小巧玲珑，能折叠成“袖中藏物”，便于携带，更便于保存。鉴赏、收藏扇子要掌握扇子的部件、材质、结构及功能。扇子藏品中的好扇骨，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特别是那些材质精良、色泽纹理好、雕刻工艺高超的扇骨，往往被藏家所珍重。扇骨和扇面如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则此扇的收藏价值自然更高。同时还要懂得一些扇子与文学、书画、戏曲、雕刻乃至音乐、舞蹈、园林、建筑的关系，才能全面、准确地把握扇子的文化艺术价值。丰子恺称扇面画是书画艺术中的“别体之作”。人们收藏扇子，看重的就是扇面上的名人书画，或扇子被名家在舞台上用过，或见证着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以及鲜为人知的故事，或扇子折射着各类文艺形式的光彩。

　　像一只只鼓动双翼的彩蝶翩翩而来，像一架架画屏让人顾盼流连。多年来，我徜徉在扇子王国，倾听她的一个个故事，领受她的清凉与馨香，体悟她所驮载的历史文化和无限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