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斌 《农历》:探寻世界上最大的幸福金矿

《农历》探明:中华民族有着最为成熟的快乐生产术。

    ■《农历》与“年”

  《壹周生活》:现在人们对传统节日越来越淡,您如何看待?您写作《农历》的初衷是不是想重塑中国人的传统节日观?这是否意味着您呼吁国人重新认知中华传统文化价值观?

  郭文斌:现代人对传统节日越来越淡,有时代的原因,也有节日本身的原因。时代的原因不必我多说,大家都明白。本身的原因是传统节日发生了“水土流失”,它特有的供给于人心的不可替代性营养成分被稀释了,更为准确些说是沉睡了。

  我倒是没有想过要通过《农历》的书写重塑中国人的节日观,但是我非常渴望能够通过《农历》告诉读者如何才能获得吉祥如意,如何才能找到“根本快乐”。想告诉大家,世界上有那么一片土地,是专门生长幸福和自在的。

  传统文化的精髓所在就是对人心的善待,说穿了就是对人本身的善待。说得绝对一些,这种善待,或者说是善待的方式和功能,是其他任何文化不能代替的,更不是现代文明能够代替的。

  《壹周生活》:在《农历》一书中,你让五月和六月两个小精灵随着时序,从十五个像宝湖一样的节日中游过,那么唯美,那么诗意,那么潮湿,那么温暖,那么打动人心。遗憾的是,这些已经在中国大地存在了千年之久的节日,在今天有很多已经被人们淡忘甚至是摒弃了,您用长篇小说的形式把它们写出来,并且说要送给孩子们,她寄托了您的什么?

  郭文斌:对,首先是送给孩子的。但不单单是送给孩子的,更为准确些说,是送给所有寻找健康、幸福和快乐的人们的。十年前,有那么一天,我带儿子逛书店,发现自己的心非常虚,内容安全的,文字不好看,文字好看的,内容不安全。那一刻,心里就萌生了为天下孩子写一本既好看又健康的书的想法。同时,随着孩子的成长,教育的任务到来,但是在教育孩子的时候,我发现之前所学的那些都派不上用场。因此,又产生了写一本能够供家长在教育孩子时顺手拿来应用的书,比如如何是吉祥地吃,如何是吉祥地睡,如何是吉祥地行,如何是吉祥地穿,如何是吉祥地说,如何是吉祥地看……

  找啊找,最终发现这个“吉祥”原来就在“农历”里。

  我们知道,“农历”的品质是无私,是奉献,是感恩,是敬畏,是养成,是化育。一个真正在"农历"中自然长大的孩子,他的品行已经成就。反过来,做父母的要想让孩子养成孝、敬、惜、感恩、敬畏、爱的品质,就要懂得"农历",学会“农历”,应用“农历”。“农历”是一个大课堂,它是一种不教之教。就像一个人,当他一旦踏上有轨列车,就再也不需要惦记走错路,列车自会把它送到目的地,因为它是“有轨列车”。“农历”就是这个“轨”,它既是一条人格之轨,也是一条祝福之轨,更是一条幸福之轨。它的左轨是吉祥,右轨是如意。

  看完《农历》,读者就会知道,其中的十五个节日,每个都有一个主题,它是古人为我们开发的十五种生命必不可少的营养素,也是古人为后人精心设计的十五种“化育”课。古人早就知道,“化育”比“灌输”更有用,“养成”比“治疗”更关键。

  因此,关于《农历》,我说过这样一段话——

  奢望着能够写这么一本书:它既是天下父母推荐给孩子读的书,也是天下孩子推荐给父母读的书,它既能给大地增益安详,又能给读者带来吉祥,进入眼帘它是花朵,进入心灵它是根。我不敢说《农历》就是这样一本书,但是我按照这个目标努力了。

  《壹周生活》:随着城市化的进程,传统节日在中国已经很物质化了,另外一些洋节,如圣诞节情人节等,也都进入了中国,正被年轻的一代所接受。您如何看待在这样的多元文化背景下,中国人的“过年”、“过节”?

  郭文斌:任何一个生命体,当它非常物质化时,意味着它的生命力将要衰竭了。反之,如果我们要保持生命力,那就要保持它的精神性。看完《农历》的读者会知道,五月和六月成长的乔家上庄,物质算不上丰富,却是精神沃土,那片土地,不单单生产庄稼,还生产精神,生产快乐,生产吉祥。

  关于洋节进入中国,被年轻一代接受,我觉得没必要紧张,就像是一个有根基的大户人家,家里来几个客人挂单,也许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问题是,我们自己首先要是一个大户人家,要有足够深厚的家底,要有能够拿出来让客人观赏和享用的东西。如果我们一贫如洗,那客人的到来不但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弄不好,我们的孩子都会跟了客人私奔。

  ■《农历》为什么会火

  《壹周生活》:记得2003年,您的短篇《大年》发表后引起了很大反响和争鸣。现在,《农历》一书更是被称之为2011年最值得称赞的长篇小说。评论家们谈得最多的不是贾平凹《古炉》,也不是麦家的《风语2》,而是您的《农历》,凤凰网也称《农历》是最值得期待的五大文学作品。对此,您如何看待《农历》的走红,《农历》究竟是一本怎样的书?

  郭文斌:我不敢说《农历》已经走红,我有一个观点,一部作品,五百年后还有人在印,在读,那才是真正的走红。但我相信,《农历》肯定不会冷场,就像阳光和空气不必担心会冷场一样,我不敢说《农历》就是阳光和空气,但是我敢说它的生产者是完全按照阳光和空气的品质完成的。同仁堂之所以百年不倒,就是因为他们奉行着“存心自有天知”的当家偈。同样,一个作家的存心,决定了它文字的品质,也在一定意义上决定了他作品的前途。

  《壹周生活》:您用了十二年时间,创作出这部被称作“清明上河图”式的长篇,这是为什么?写作期间,您遇到过困难吗?比如对中国传统节日的仪式和内容,您是怎样把握的?

  郭文斌:现在的瓜果为什么没有当年的好吃?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的生长期缩短了,说白了,现在的瓜果都不是纯自然成长的结果。同样,一部作品,如果是被催生的,它的营养价值也是难以保证的,对于一部献给孩子的读本,我不能也不敢不遵从自然成长原则,当我们读懂了“农历”,我们就会知道,时间本身就是能量。

  是有困难,除了巨大的内容考证量,和寻求一种“天然”的谋局布篇之外,作为一部首先让孩子读的书,作者还要创造足够的不间断的意境存量,营养含量,这就决定了它不能是一部一般的通常的长篇小说。为此,我要衷心感谢许多老师和刊物对我的热心鼓励和耐心支持,特别要感谢《人民文学》和李敬泽老师,在我磨蹭的时候,他会不时来个短信,鞭策我一下;《小说月报》也是跟踪转载;还有我的领导和同事,也给了我非常大的支持。至于传统节日的内容把握,我是完全按照“营养原则”来取舍,按照“灯的精神”来组织的,我的理想是,读者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翻开任何一页,都会看到平时被他忽略了的,错过了的,遗失了的自己,找到被忽略、被错过、被遗失的安详和喜悦。

  《壹周生活》:作为中国一部民俗文化的风景画,您觉得《农历》可以带给读者什么?

  郭文斌:如果我们把《农历》看作一个新娘,民俗只是它的红盖头,作者要给读者新郎的,是红盖头下的那个人,她的名字叫幸福,叫吉祥,叫快乐娘子。

  通过《农历》,作者向读者提问,一个人拥有亿万家产,却只拥有半钱快乐,而另一个人只有半钱家产,却拥有亿万快乐,谁更成功?

  《农历》探明:中华民族有着最为成熟的快乐生产术,有着最为科学的吉祥涵养法,有着世界上最大的幸福金矿。

  ■天安门的孔子雕像与“安详哲学”

  《壹周生活》:大概是从2008年起,您提出了“安详哲学”,并在包括清华北大在内的全国各地积极推广。2010年,中华书局推出了你的《寻找安详》一书,一年内三次重印。《农历》一书可以认为是你所倡导的“安详哲学”的延伸吗?“安详哲学”的核心是什么?

  郭文斌:安详哲学是快乐学,它探讨的是如何以最低的成本获得生命最大的快乐,或者以零成本获得百分之百的“根本快乐”。

  《壹周生活》:从《寻找安详》到《农历》,您觉得自己是否完成了一个作家到思想家的转变?或许是您已经超越了作为一个作家的身份符号?是这样吗?

  郭文斌:那不敢当,如果一定要给自己头上戴一个“家”,那我希望自己既不是作家,也不是思想家,而是一个“快乐家”。

  《壹周生活》:1月12日,孔子的青铜雕像在天安门广场落成,人们议论纷纷,褒贬不一,就像对您所倡导的“安详哲学”一样,能否结合这些,谈谈你的看法。

  郭文斌:孔子塑像落成之后,我在微博上发了一个短文:让我们一起记住这个中华民族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喜事,让我们一起额手称庆,也让我们一起向决策者、塑造者、支持者致敬。

  你知道的,在几年前我就张罗着在银川成立一个孔子学校,同时呼吁让孔子的符号进入文昌阁,也在全国学讲孔子,一版再版的《孔子到底离我们有多远》就是我的讲稿,可见我的“孔子情结”是多么浓重,你也就能够想象得知孔子铜像落户天安门之后我是怎样“漫卷诗书喜欲狂”。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民族走向成熟的标志,也是一个民族走向伟大的标志,它看上去是一座铜像,表达的却是一个民族的心灵姿态,道德姿态。我讲过一个观点,一个没有孝心的人,也不会有爱心,一个不敬上的人,也不会爱下。

  至于人们议论,我也觉得十分正常,如果人们不议论,那才不正常呢,只要是大家不是出于居心叵测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