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皇”王珮瑜:京剧是一门男性的艺术

王佩瑜

    王珮瑜在京剧中演老生,在生活中也是潇洒做派:喜欢摄影,打高尔夫,做瑜伽,学习茶道,精通香道……最喜欢的偶像是邓丽君,她说邓的唱法也借鉴了戏曲中的一些声腔,听起来十分隽永。而张国荣和迈克尔·杰克逊的相继离世,让她的追星生涯也画上了句号。“张国荣在《霸王别姬》里太美了,这个人,太纯粹,走向了极致。我没有达到那样的境界。”但在朋友和戏迷眼中,王珮瑜也让人捉摸不透,她好像有一个老灵魂,却也纯真似婴儿。

  她有一个老灵魂,

  却也纯真似婴儿

  电影《梅兰芳》里,章子怡扮演的孟小冬,在舞台上和黎明饰演的梅兰芳合作了一出《游龙戏凤》,章子怡的幕后配唱就是被誉为“小冬皇”的王珮瑜。王珮瑜14岁时凭一出《钓金龟》获得江苏省票友大赛第一名,后又得到谭门代表人物谭元寿的赏识,26岁就成为上海京剧院一团副团长。

  要唱就要挂头牌

  苏州姑娘王珮瑜,五官精致,皮肤细嫩,气度却似旧时的名士公子,戏迷们爱称她为“瑜老板”。因为是苏州人,王珮瑜从小习学评弹小曲儿,就因旁人一句“不会京剧的人,不算牛”,争强好胜的她便让做票友的舅舅将自己领进了京剧之门。开始时专攻老旦,后得奖获邀去南京电台录音,遇见了上海的余派老生声腔研究专家范石人,范先生道,“老旦再唱也是配角,唱老生有机会挂头牌,你唱不唱?”“唱。”自此开始改学余派老生。14岁时,“腰腿已经硬了,年纪太大”的王珮瑜破格入读上海戏曲学院,一学就是七年。

  改学老生后,王珮瑜得范石人指点,第一次听到了余叔岩和孟小冬的录音磁带。忆起当时感受,王珮瑜至今唏嘘,“其实那个磁带效果很差,声音嘶嘶啦啦的,但我一听立刻被打倒,难以想象世上还有这般天籁的歌喉。”她跟着这些老磁带咿呀学唱,日复一日。

  为“孟小冬”配唱又配像

  看过王珮瑜专场演出的观众,都会被她的舞台魅力所征服。著名老生谭元寿先生在看了她的演出后说,“这不是又出了一个‘孟小冬’么?”“小冬皇”遂名声远播。

  王珮瑜被大众所熟知,还得缘于陈凯歌导演的电影《梅兰芳》,章子怡饰演的孟小冬在片中的唱段,就是由王珮瑜所配唱。当时是剧组的艺术顾问梅葆玖打来电话邀约。《游龙戏凤》的配唱录制只花了一个小时。但王珮瑜和孟小冬早就结缘,现在电视台存有的孟小冬录音资料,为其做人物配像的就是王珮瑜。“孟小冬1977年去世,我1978年出生,不知道这是不是冥冥之中安排我和孟小冬先生产生某种关联。”2008年在天津演出《乌盆记》时,王珮瑜站在后台备场,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那天刚好是冬至,我是为纪念孟小冬而唱,感觉就是冬皇到了,她一定来了。”

  创造京剧的“时尚消费”

  作为一门传统艺术,京剧观众老龄化、票房不理想等问题已提出多年。王珮瑜给自己的定位是“做最古老的传统艺术,最时尚的演绎者”。在她看来,艺术本身是无价瑰宝,需要做的只是引领通向这门传统艺术的“时尚消费”。作为京剧界的“时尚偶像”,王珮瑜的演出已经开始这样的尝试。两年前,王珮瑜在天津和北京演出了“墨壳原态”舞台剧《乌盆记》,将相声、评书、京剧这三种艺术形式熔于一炉,请到了评书大师单田芳,相声表演艺术家马三立的儿子马志明和相声演员黄族民。整部戏采用最原生态的方式与观众见面,连宣传海报用的都是旧戏报。

  打造“贫困戏剧”

  “你再加声光效果,比得过《指环王》、《阿凡达》么?”王珮瑜对眼下京剧市场一窝蜂打造华丽舞美的现状不以为然。“增加成本不说,还吃力不讨好。我提出简单、节约、不铺张、不搞大排场的‘贫困戏剧’,是想说把精力和有限的资金用到表演上,花在还没有走红的年轻演员的包装上。”

  “京剧看的是唱念做打,这些程式化的东西是非常必要的。现在的京剧舞台,行腔运用美声方法、流行歌曲的腔调,表演照搬话剧。”在王珮瑜看来,照这样下去,后果就是“新观众不来,旧观众要走”。

  眼下王珮瑜即将实现一个多年的艺术理想。她整合余派《搜孤救孤》的唱腔和马派《赵氏孤儿》的本子,删减冗长重复的内容,保留最经典的唱段,舞美设计上充分体现写意之美。近日,在上海健斗士音乐俱乐部座谈的王珮瑜宣布新版《赵氏孤儿》将于明年1月25日、26日在上海大剧院上演。  

  中性de存在

  世界上有男人,有女人,还有一个王珮瑜

  私下里,她穿男装,将邓丽君的歌唱得神韵犹在,对家人来说,她也是一个特殊存在。“不会有人拿我当男生,也不会有人拿我当女生。我有个5岁的侄女,在她眼中,世界上有男人,有女人,还有一个姑姑。她知道爸爸一定是男生,妈妈一定是女生,姑姑就是姑姑。”在一张王珮瑜朋友提供的照片里,她正在后台上妆,脸色有些黄,脸上是刚刚打好的粉底。油彩只上了一半,戏装也只换了一半,忠孝节义的故事尚未开场,唇角却分明已带着情义。

  对话王珮瑜

  看电影《梅兰芳》如同与自己重逢

  广州日报:《梅兰芳》出来后你看了吗?

  王珮瑜:首映第二天,我请朋友去电影院看。我坐在那儿,有一种跟自己重逢的感觉,但当我听到那个锣声起来,章子怡张嘴的时候,我就笑场了。章子怡的样子,我的唱腔,没办法觉得这是搭在一起的,朋友们也都是哄堂大笑。

  广州日报:你怎么看待自己眼前的状态?

  王珮瑜:我们这行苦练的人太多了,就算苦练也有可能出不来,比我受过更多委屈吃过更多苦的人有的是,但大多没有名气。所以我说我得到的东西,远远超过我所付出的。

  京剧一定要写意

  广州日报:“贫困戏剧”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王珮瑜:其实我不是说反对用漂亮的舞美,但一定要留白,一定要写意。比如叙述一个场景的时候,不要把这个场景摆出来。我用我的声音、眼神、身段、动作,用我整个舞台的调度,表演出来告诉观众我在什么地方,这是京剧的审美习惯。而不是说把假山假水布好,把柳树放好,假石子放好,我脚往上面一蹬就直接唱了,演员的作用会被无限弱化。

  广州日报:一个女性如何揣摩男性角色?

  王珮瑜:京剧需要系统化、程式化的训练,每天周而复始地去做这些动作,练这些功,唱这些段子,都不需要去揣摩,也没有空间去揣摩。那是千百个老艺术家集结出来的结晶。当把这些程式化的动作和唱腔变成自己的以后,就需要戏外的功夫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广州日报:哪些作品和角色对你影响比较深?

  王珮瑜:我喜欢看陈道明演的《康熙大帝》、陈宝国的《大宅门》、孙海英的《激情燃烧的岁月》,还有唐国强演的诸葛亮。他们在他们的行当里所处的位置相当于京剧里的老生,所以很多东西可以借鉴,其实他们也从京剧里借鉴了很多。老版的《红楼梦》和《西游记》大量地用京剧演员,我有很多老师都在《西游记》里演过妖怪和神仙。朱秉谦老师就在里面演南极仙翁,他大量运用马派的表演,非常合适。

  广州日报:你怎样看待京剧这门艺术?

  王珮瑜:为什么京剧是国粹?因为它囊括很多艺术种类在其中,有绘画、音乐、诗歌、杂技甚至魔术,京剧的容量特别大,所以它可以称之为国粹。有些戏,就不适合京剧演,比如《红楼梦》,只能摘其中几个人物来演,但是《西游记》、《三国》、《水浒》大量地出现在京剧里,这些是什么戏?都是男性题材,如果从这个角度去讨论的话,京剧就是一门男性艺术。我们圈里人说,只要这个戏里有女人,后台就会很乱。

  广州日报:来看你演出的老戏迷和新观众哪个多?

  王珮瑜:年轻人稍微多点。我们想要争取的是有消费能力的观众,但他们上有老下有小,不见得有空来看戏。

  广州日报:1月份将要演出的《赵氏孤儿》希望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王珮瑜:1月25日、26日那两场相当于一个带观众的彩排,一个大型的见面会,让大家看到以后,我们会征集很多人的意见,再做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