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生活-一个时代 一种人生

    不喜欢加缪《局外人》中的墨尔索,那么,你一定不会喜欢《什么都没有发生》中的张得志,因为, 他们身上共通着那种冷酷到近乎无耻的‘只活在当下’的人生哲学。不过,对于一个优游于内地港台之间的文化人、被誉为极具批判精神学人的陈冠中来说,张得 志,只是香港婴儿潮中的一人,潮起潮涌,他拥有那个时代的坎普(CAMP,即轻浮地对待严肃的事物,严肃地对待轻浮的事物)人生,拥有那个年代带来的荣耀 和狷狂,虽然他是千千万万个香港职业经理人的缩影,但他也是一个独特的非典型爱无能患者。存在即合理,一本书好坏的价值判断,应该超越个人、群体的道德规 范,直指存在的本质。不是吗?

  内容简介

  故事的起止都是1998年7月1日,香港回归一周年的那天,主人公张得志用死亡叙述的方式,回顾了自己从1984年之后十几年间的生活。

  他,出身于香港破落户,长年漂泊海外,足迹遍及非洲、东南亚、北美、西欧、大陆与台湾,冷眼旁观了尼日尼亚政变、印度腐败、澳洲嬉皮士、欧美雅皮士、内地历史剧变时期、香港的回归等众生世相,成长为具有鲜明香港特色的顶级职业经理人。

  他,是所谓的“香港婴儿潮”一代,经历过所有那个年代所应该经历的一切,“做专业的事,赚钱,住五星级酒店,享受这个世界所能提供的最好美食、 红酒、女人,一切钱能买到的东西。”然而,一瞬之间,他一生的安排都被突来的两枪破坏了,死亡就是一切幻象的休止符,原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说要传达什么,我不会告诉你!”

  “我当时是有这个意识的,即1997回归那年之后,我一定要写一个香港作为国际金融资本的一个重点城市,最典型的就是资本家的雇佣兵的这种人的心态来代表香港,这是作为描述香港的一种方法。”

  对于《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个自己12年前的作品今天才得以在内地出版,在陈冠中口气中,居然有一种难掩的幸运意味,“现在面市更当时!因为时 隔12年,内地读者更能理解香港。小说的第一人是一个职业的经理人,现在内地这样的高级白领明显比10年前多了,一个阶层成形了,很多人就看见了(这部作 品)”。

  书中,一个“一身干净”只要漂泊的浪子,一位不明所以坚持守候的女性,成就出又一个香港的浮世情缘,亦如张爱玲笔下的白流苏和范柳原,黄碧云笔 下的楚楚和米记,王安忆笔下的逢佳与老魏,抒写着高度商业化的冷酷逻辑下的“幻爱”画面……精练到很少用形容词的笔触、有节制到几乎有紧缩感的叙述,就连 推动小说发展的张力也存在于提纲挈领式的白描手法中。

  于是,轻松、好读,外加好看,也自然成了许多推介学者对该书的评价之一,说到此,香港岭南大学的也斯教授的一段评述,就更能切中“要害”,她 说:我觉得陈冠中的小说很好看,可以补目前(时事)评论之缺乏文采,也可补文艺腔小说的苍白。他以传统的言情故事,老练的人情世故去写某一角香港的深层心 理、集体无意识。他的小说不完全是“某种主义下的作品”,(也)不完全是通俗小说,(而)是不同时空之下的思考与现实的调整。

  不过,对于有人将小说贴上“香港的《1Q84》”、现实版的“两性小说”、精确的“商业小说”等等标签时,陈冠中却并不认同,他说:“我也看类 型小说,如推理小说、科幻小说,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一本类型小说,里面有男女情欲,但不算是爱情小说;有商界人物,但绝对不是商业小说。精确是一 种恭维,我觉得不管小说写的是什么题材都应该精确。我认为在这本小说里,时代背景、生活细节、人物行为都是精确的,但却不是典型的、普遍的。小说之妙正在 于它既可以精确地叙事,又有多义性,让读者去感受。小说作品出版后,读者要怎么解释都行。所以,开个玩笑,就算作品里有信息要传达,我也不会告许你是什 么。坦白说,要是有能力用一两句话说清楚要传达什么,我就用不着写小说了。”

  香港制造,撕开温情脉脉的假面!

  “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已很害怕,不是怕,而是已经开始会去嘲讽‘文艺腔’,去拒绝这种东西。我们就是不想世界太浪漫,我们对浪漫本身就有疑问,香港人并不浪漫。我们更不喜欢那些自怨自艾。”

  打开书的目录,我们可以看到,香港几乎无所不在。就连书的附录也是《我这一代香港人》的节选文字,作为40多年成长生活于此、作为香港“城市生 活文化评论”的先行者,陈冠中对香港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怀呢?他说:“张爱玲有句话: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懂香港,但它肯定是我最熟 悉的地方,生成了同理心,能感受到它的华丽与哀怨,懂得去包容。好的小说家能助你懂得并渡出你的慈悲,如贾平凹的西安、王安忆的上海、李洱的河南乡村。”

  通过作品,我们更读到了那种来自香港制造的肌理,就是要撕开温情脉脉的假面,露出一个冷冷的内核。一切,也许正像哈佛大学教授王德威在《现代中 国小说十讲》中写到的那样,“从张爱玲到王安忆,都曾写下香港的浮世因缘故事,但我以为1997年之后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更为香港的爱欲及历史想像平 添又一转折……当王安忆写香港的大邂逅是‘自己同自己热恋’时,她不可能像陈冠中这样,直捣香港自恋情结的核心;这核心是空无一物的。为商业而商业,为爱 恋而爱恋,为艺术而艺术,这里有奇妙的循环。而一切的喧哗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是的,喧哗过后,就是一片让人齿寒的萧瑟和冷。这种冷也是故事通篇营造出来的氛围,冰冷的叙述语调、冷静的叙述节奏、没有色彩的故事画面、充满 新鲜阅读体验的核心就是香港自恋情结的冷。至于这种冷,陈冠中更引用了前阵子与评论家梁文道的一段对话来阐释,“cool的确是最贴切的字,香港不喜欢 sentimental,不喜欢滥情。而且就算是很重的一个题材,也要做得轻一点,也要将那个主题说得小一点。我觉得那真是某个阶段的西方品味,譬如说上 世纪五六十年代欧洲那种存在主义的品味,或者是后来结构主义与美国的counter culture品味,是cool的,是冷调一些的,就是不喜欢说一些激情大主题,不喜欢激情到连自己也感动。起码我自己就是,整天都想用最简约的方式去说 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