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乃是圆的

不是每个忍得跨下之辱者都能成韩信,也不是每个退学者都能成韩寒。
  
  2000年秋,我到南京念书,一年后退学而出,半因家庭变故,半因如王朔所说:“臭鸡蛋还用吃吗?臭鸡蛋闻一下就知道是臭的了……”,何况我还已尝了一口。我以为中国并无具现代性之大学,作此判断,不仅得自本校生活的体验,也得自周遭诸校游学旁听的感受。是时正大学扩招如火如荼之际,但系所谓“拉动经济内需”的外力所致,而非教育自身规律的遵循使然,——愚见约同揠苗助长或牛肉注水,而亦不欲在“集体无意识”中成我不以为然之政策的牺牲品。
  
  离校之后,居宁半年。初拟以书话写作破局,但想法过于天真乐观,而遭遇了现实的严重狙击。斯时上网须5元1小时,穷退学生一个,无以为继,改以传统的手写邮路投,又无效率。嗣后163信箱久不登陆,此一阶段的存稿随着信箱系统的自动清空而灰飞烟灭,因张贴于网络社区“西祠胡同”而得“硕果仅存”的一篇批评易中天的草稿《劝君免谈陈寅恪》及至翻出发表,已是5年之后的2006年。虽得《杂文报》副总编辑白太明称赏,亦唯怅惘叹息而已。撰写之际,易氏尚未“如日中天”矣!
  
  返乡之后,并不居家,浪迹于社会一年余,又厕身一相熟人所开网吧帮闲一年余,直至2004年3月一天,在“西祠胡同”的“青锋论坛”遇到一个ID“孔丙已”的自由撰稿人,才知道有个玩意儿叫时评,即抽身而出。斯时居宁期间混迹于一些诗歌论坛“诗江湖”“橡皮”等所识的坛友李傻傻、春树、鬼鬼、魏风华们已纷纷以小说写作破茧而出;而我则刚刚重新拾笔,半道出家,幻个笔名,时评为生。
  
  一起笔,上了《新京报》的评论版及《中青报》的“青年话题”——正时评热方兴未艾、各都市报时评版遍地开花之际——而该二版面正此中主流,也就坚定信心,一路至今。自2005年度开始,倡导“公民发言”的湖南红网《红辣椒评论》一年一度举办评论佳作评选活动——一个小小的时评圈内的、以网络为开放平台的年度会战,亦数次披坚执锐,陷阵折冲……
  
  大抵缘此,2008年5月一天,其评委之一、《中青报》前评论部负责人李方忽找上Q来:“中青报评论部在招人,你有意向吗?”“才情见识文笔都够的……”;答无文凭。“肄业证也没有?”;是的。——斯时李氏已离《中青报》,转服务于腾讯公司。
  
  事儿虽是黄了,而李氏心究属热的。这一热心,也使得我发了热昏,错觉自己或者应该、也能够找个媒体评论员的工作;而此前素未动心。此后一年半时间里,数度投书,然无不锉羽,乃终于意识到此一事与已无关。十年之间,大学生早已不复“天子骄子”而满脚踢,硕士、博士都不希奇;水涨船高,本科学历证书也早庶几成了职场敲门砖;我又何必如顾城诗里的那样:“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我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呢?!
  
  所幸,卖文为生,无须“持证上岗”,倒相反还能顺手牵羊一叠子的证书;——作此等语,亦不过聊自我解嘲而已。证书于我实废物。月余之前首届中国新锐媒体评论大奖杭州揭晓,奖金我自取了,奖杯则请免了,无他,累赘,不便携。
  
  所惜,时评逐新闻而生,亦庶几随新闻而逝,价值实有限。流连于此,徒然谋了稻粱,而误尽光阴。——或,该当别开生面了!
  
  十年回望,最大的成功,即还活着。换言之,迄无成功,所余惟活着和梦。“在网上没人知道你是一条狗”,而我即此条网络名言里那只惶惶丧家之犬!
  
  抛弃,总是相互的;没谁能够怨得谁!然则开弓又岂有回头箭?亦唯一条道儿走到黑了!——黑了还黑?黑了还黑?……
  
  我相信:地球乃是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