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现场: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朵渔

多久了,

青春的频闪

给我的数次低昂定格。

渡世,如渡猛虎残年。

还是青春的爱来得简单,

一辆自行车

一次等待

一个单恋的人

一场灯昏声闲的

傍晚之戏。

——孙磊《记忆不会错失》

人生如卷席,未来的路一步步摊开在脚下,途经的一切在身后慢慢卷起。消失,如同黑底片般不可复现。世界也在同我们一起变化,小时候玩过的那条河,那深巷,如今已不复原样。想想这一切,无非是绝望,无非是死亡。有时候甚至想,干脆早点消失算了,好让一切重新来过。

如果重新来过,会不会有新鲜的花样?

“多久了,/青春的频闪/给我的数次低昂定格。”青春,以何种方式定格?画面、气味、旋律……在“我的数次低昂”中频闪。所谓未来,不过是去赴死,在某次低昂之中,人生已成追忆。“渡世,如渡猛虎残年。”惊涛骇浪般的,告诉你渡世的秘密——猛虎残年,骄傲又如何,英雄又如何,无非是残年。

“还是青春的爱来得简单”,这句话转得多么舒坦自如,闲庭信步之间,岔道呈现。想那频闪的青春中,“爱”是主角。“简单”相对于“渡世”,“青春”相对于“残年”。“一辆自行车/一次等待/一个单恋的人/一场灯昏声闲的/傍晚之戏。”这简单的场景让爱定格,让残年变得如此不堪。

我们回不去了,但好在“记忆不会错失”。残年之中,有青春频闪。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幸福复无奈,简单又绝望。

孙磊的诗,“低昂”一词或可形容。他虽然常常是“在高处”的,却没有一点兴高采烈的喜悦感,也没有沾沾自喜的满足感,更多的是一种内方向的追问与迷思。他早期的“朗诵”,调子其实也是低沉的。他的作品形式感很强,语言并不复杂,而是准确、新鲜,有一种天然自发性。

他是70后诗人中出道最早的,一出道便确立了自我的风格。他的诗有一种很强烈的精神氛围,内向,自我,因对精神性的强调而使他的面目略显清洁和纯粹,没有一个刻意的强有力的对立面。也因此,他的诗日常生活的色彩并不浓烈,很少人生的沧桑感。《朗诵》之后,他的诗似乎在往“小处”写。如这首“频闪的青春”,小感慨却是大境界,给人以再生之感。

最近,评论界也在讨论70后诗人“经典化”的问题,认为70后诗人应该“相当于六十年代出生的诗人之于九十年代诗歌的担当和意义了”(张清华语)。但这一进程明显迟滞了,原因何在?就我个人感受而言,我觉得自己觉醒得太慢了,在本该成熟的年龄,依然是懵懂的。我至少丢失了十年,这十年就是中学教育加上大学教育。这是被“偷去”的十年,此处不可详述。待回过神来,已过而立之年。想当年欧阳江河们,曾在中年的门槛上发出“诗歌写作的某个阶段大致结束了”的慨叹。第一批70后才子们也陆续来到此门槛,如何迈过,如何继续,想必每个人都会自问吧。是让青春频闪,还是渡猛虎残年,至少这首诗里还没有答案。

◎朵渔,诗人,现居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