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周星驰的天真有什么不对?  


      正月初十,普通的工作日,某一线城市,十点《西游·降魔篇》晚场,九成九的上座率,一百一十分钟的内容,每隔三两分钟场内就有一阵阵丧笑、暴笑和惊呼。直到这时,你才对《西游·降魔篇》的火暴票房有了一个感性的认识——赶超《泰囧》就是分分钟的事。

 《西游·降魔篇》的好看,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好看,是典型周星驰式商业喜剧片的好看,暴力血腥低贱无厘头辛酸小人物笑中带泪的港氏美学,不加掩饰地表达了从电子游戏里偷师到的通关伎俩,打完鱼妖打猪妖,打完猪妖打猴妖,类型分别是小中大,结尾还让你小小为爱情哭一下。在现下,谁还能对一个商业片奢求更多?
 但是星迷们失望了,他们纷纷痛骂周星驰晚节不报、江郎才尽、节操碎地,天纵奇才没有再创新高,除了让那首《一生所爱》的主题曲还给了他们一点旧的情意结,其他都是斩钉截铁的簇新的电子漫画似的《降魔篇》,“与以前的西游完全无关(周星驰语)。”是的,今时今日的周星驰是热闹的周委员,做宣传,谈生意,和昔日女友于文凤打官司。这个50岁的男人过着一地鸡毛的生活,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难堪:朋友差不多都翻脸,女友离他而去,但他不在乎。他是受尽流离长大的苦孩子,人生的全部意义是要活下去,还要有钱——从前狂轧戏是为了赚钱,后来转型做商人也是为了赚钱,和把豪宅买下来重建售出一样,把《西游·降魔篇》推销出去也是为了赚钱。
 “Business is business”(生意就是生意),所以满头白发的他把自己能做的新闻全都做了,能接的采访全接了,制造个把追求女主角的绯闻还不是轻车熟路的事……周星驰在《西游降魔篇》里惟一没有做好工作的是——他没有扎好大师的台型。导致许多怀着无限景仰之情的怀旧客黯然内伤,原来他们心中的后现代解构主义大师对这个大词一无所知,对他自己拍过的电影也差不多忘了个精光,那些企图在怀恋月光宝盒的死文艺青年注定要十分失望,而那些企图在舒淇的戏里怀朱茵的旧的骚客们就绝对是自作多情。
 周星驰依然是周星驰,心理上他仍然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没人要了”毫无安全感的死跑龙套的;生活上,他是“打好呢份工”兢兢业业的港客;创作上,他是“只喜欢和高手合作”的才华势利眼。他的公司租在中环老楼,月租数万港币,记者看到他桌上“杂物凌乱,还有吃了一半的盒饭,座位背后书架上满满几列都是漫画书。”这是一个一直都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他爱钱爱女人爱事业,不计名不计情不计旧事,天真到不加掩饰,有什么不对呢?人总是只能要一些不要一些。
 于是这世界多了一个这样的人,他是穿旧运动衣和旧波鞋的中环富豪,也是一个人骑单车上班的巨星,更是只喜欢吃住家饭的宅男,他所有电影的爱情模式都是一个又穷又无能的男屌丝,被一个白富美看上,女孩死缠烂打,最后为他而死,和二十年前的星爷相比,他爱这些女人的程度从遥不可及的一万年进化到了爱在当下。
 做星爷的粉丝是不幸的,因为他永远不给你幻想,做星爷的女友也是不幸的,因为他永远不结婚,但做星爷自己是幸福的么?好像是,也好像也不是。当年的恋人,死去的死去,嫁人的嫁人,生孩子的生孩子,只剩他自己还白发萧然童心未泯活在自己的梦里,走在他臆想中的九九八十一难中。这个男人所有的电影,都只有一个名字,叫《屌丝西游记》,而他电影里的所有男主角,都叫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