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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其：艺术是通过反资本主义挣钱的

前不久看到一个著名的艺术经纪人访谈，感叹年轻艺术家遭遇成长瓶颈，其主要原因是国内“造星”机制的混乱和不完备。

　　该经纪人的言论实际上代表近十年国内艺术资本炒作的核心从业人员的心态，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即他们不会为学术生态的培养付出任何代价，他们只管收割已有的成果，并按照资本主义原则，一切不挣钱的事情都是不做的。一个国内某著名的拍卖公司年轻的主管曾经在一个研讨会上狂妄的声称，以后是资本决定艺术的命运，如果资本不看上你，这个艺术家就永远不会成功。

　　上述两位艺术经纪人都属于相信资本营销能决定一个艺术家是否成为明星并名利双收的理论。但我觉得这种营销资本主义是属于艺术资本主义中比较低级的手法，从资本主义诞生后印象派崛起至今的历史看，真正名利双收的艺术家，都是通过反资本主义挣钱的，古今中外概莫如此。这是资本主义体系中挣钱手段最高的境界。当然，这样说就比较俗了。但就如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些思想家所总结的，最大的生意其实是信仰或宗教，而不是资本营销。

　　靠资本营销想不断造梦，以此保证挣大钱的人，其实是资本主义境界不高的人。不幸的是，近十年参与中国当代艺术市场的资本营销和艺术经纪的正是这一批人。这一批一再告诫年轻艺术家以村上隆和达米恩·赫斯特为榜样，但实际上这是一种误导，村上隆和达米恩·赫斯特即使在自己国家，既不是艺术史地位最高的，也不是挣钱最多的艺术家。这两个人实际上在本国的高层学术圈和资本圈并不受青睐。

　　国内年轻艺术家的成长瓶颈并非由资本营销体制不完备造成的，而作为一个说服艺术投资人的参照例子，八五新潮艺术家也不是由西方资本造星出来的。西方也曾经有资本造过一些中国画家，甚至有些画家通过欧美市场成为亿万富翁，但国内外学术界从来不知道这些画家。上一波八五新潮艺术家的海外成功，主要由于在人格历练、先锋艺术的实践以及大时代的人文精神熏陶上已经完成了自我训练，西方的展览和资本体系不过是在这基础上完成造星的。如果没有这个基础，西方的资本营销体系也是没有用的。

　　某位艺术经纪人感叹70、80后艺术家好像被造星了一半，后一半搞不下去了，他认为核心原因在于资本营销能力不够，我觉得这并不是问题所在。70、80后等年轻艺术家的成长瓶颈主要有以下原因：

　　1.美院的教育体系造成先天的知识缺陷。这使得他们不了解人文和艺术的历史，从而没有能力真正语言创造。上一代艺术家尽管也有先天的教育缺陷，但他们赶上了一个大时代，即使不读书的艺术家，其人格和作品或多或少都会沾染时代赋予的精神格局。现在年轻一代的精神情怀和格局太小，很多艺术趣味和思想性跟时尚杂志的水平差不多，怎么可能会产生真正的创造性。

　　2.缺乏与批评家的学术交流和二次知识“训练”。很多搞炒作的艺术经纪人不明白一点，由于美院教育的先天缺陷，中国很多当代艺术家的艺术观念和毕业后的二次知识“被教育”，实际上是由批评家扮演了再启蒙角色。上一代艺术家的成功，很大程度得益于与批评家的密切交流关系，使得艺术家在美院没有学到的东西，从批评家那儿系统补偿。现在年轻艺术家热衷于画廊和老板交流，但美院的教育水平跟八十年代比没有什么进步，由此不与批评家建立学术讨论的战友关系，他的思想性和学术水准怎么会提高?

　　3.由于整个社会宣传的娱乐化和消费文化，以及精英文化的小众化，年轻艺术家不重视文史哲的思想训练，从而使得他们对时代、社会和自我的问题缺乏深刻的认识能力，他们的艺术也就不会再有思想性和精神力量。

　　4.即使在资本营销领域，有些年轻艺术家的道德素养有问题，不懂得利益均沾原则或者“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在市场和艺术上稍有成功，就骄傲目中无人，甚至将商业合作伙伴剔出，自己经营自己，利益独享，最终大家对他只能敬而远之，其市场和学术名声于是下跌。

　　我觉得上述四点是导致年轻艺术家成长瓶颈的核心原因，而不是什么造星资本不足或营销不力。不解决上述问题，即使扔进去再多的资本去包装，也无济于事。我不反对艺术在资本主义体系内挣钱，但真正的盈利境界实际上是一种反资本主义途径，而不是通过迎合资本家和时尚，想通过艺术挣钱的年轻艺术家至少要悟透这一点。

　　2011年7月20日写于山西大同

　　作者：朱其来源东方视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