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的作家

有不少作家与艺术家一样,其实是特殊的人类品种,其中一个本事就是:永远也不会老。至少在读者的心目中,他们永远年轻。即使过了很多很多年,历代读者还是能从他们的作品中引起共鸣。“老妖精”般的作家不老,是不是因为他们比一般人的心更为跃动,情感更加饱满,灵魂更自由,想象力更宽广,总是那样的新鲜啊?

  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在《舞!舞!舞!》中写道:“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可怕的是:作者不老!

  写书31年、每天坚持长跑的村上春树已快61,但如台湾新闻人杨照所说“虽然明知是事实,还是很难想象”,还认真检讨“为什么那么难以接受村上老了的现实?”在他的阅读印象中,村上春树总也不老。他的解答是:从《听风的歌》读下来,村上小说31年来维持惊人的一贯性,主角人物都是一个个黑洞般的生命。“所有的经验一碰到他们身上,就被吸进去了,吸收再多,黑洞般的生命本身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们还是那样无可无不可地过着。”因为这些主角有一种天真,甚至是“一种拒绝长大的固执、拒绝去弄懂现实的坚持”。其实,谱写青春之歌的村上这些年已把目光投向社会现实与事件,但字里行间慵懒探索的灵魂并没变老,以前看他的书的读者的子女,也在看他的书。这种跨代的读者群并非偶然,因为一代代的青年也有类似的生命历程与心灵迷惘啊。

  美国知名旅游作家保罗索鲁(Paul Theroux)也已69高龄,可他还在路上,一人。最近他回溯记忆之路,重访30年前的旅游路线。去过地中海旅行,再看他写《赫丘力士之柱——周游地中海》,别有所获。虽然他的每一本写旅行的书都厚如砖块,不过,他的文字太有魅力,态度也太诚恳尖刻,幽默也冷,一旦翻开阅读,就没有办法停下来,还会每天开心地追看一些片断,看他路上所遇的风景、人事与对话;只要一天不跟他“上路”,就怅然若失。难怪有女友深受其性格与文字吸引,认为如果人生有个像保罗索鲁那样的旅伴,会很不错。旅行文学写到这种境界的,没有几个。

  还有法国女作家杜拉斯,怎么永远给人的印象停留在《情人》中那个戴男帽、个性不羁、爱上越南华人青年的少女?尽管她一生酗酒过度,皱纹满面,可我从没接触过比她还激情饱满、堕落绝望般的文字幽魂。年龄怎能阻断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爱情?杜拉斯的人生比作品还传奇还青春,66岁还狂恋小她38岁的情人扬·安德烈,这需要多么强大的激情与自信,而至死她都保有这种触动我们内心深层的强大的能量。杜拉斯曾说:“如果我写作,就不会死去。我写作的时候,谁可能会死去呢?”而杜拉斯的情人扬这样写她:“她一百岁。她一千岁。她也是十五岁半,等湄公河上的渡轮,中国人漂亮的汽车要载她穿过西贡的稻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