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困境终结,诗歌也就终结了 诗人阿多尼斯专访

“爱不是用来言说的,爱是应该在生活中体验的。《圣经》里有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好:不见而信的人有福了。我也很难把我相信的东西展示给你看。”

□本报记者夏榆发自北京

“在这个文化上只生产死亡的社会里,或是被死亡文化消费的社会里,我们如何写作?”11月12日,79岁的诗人阿多尼斯在第二届“中坤国际诗歌奖”颁奖仪式上说,他专程到北京领奖。

中坤国际诗歌奖表彰阿多尼斯“以具化为诗歌的生命个体,对抗一个历千年之久、挟亿万之众的庞大存在”。

阿多尼斯迄今出版了22种诗集,他的重写阿拉伯思想史、文学史的四卷本《稳定与变化》在整个阿拉伯文化界引起震动。自2005年起,他连续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

今年3月,译林出版社出版了薛庆国翻译的阿多尼斯诗选《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阿多尼斯曾到中国出席首发式并与中国诗人座谈。

阿多尼斯原名阿里·艾哈迈德·赛义德,他与写出《东方学》的爱德华·萨义德是至交。爱德华·萨义德这样评论阿多尼斯:“阿多尼斯是位伟大而卓越的诗人,他是当代阿拉伯诗歌的先驱,引领了先锋派诗歌运动。”阿多尼斯对南方周末记者谈到萨义德时这样评价:“他是当今最伟大思想家之一,因为他让人对一些习以为常、已成定论的问题,获得重新审视的机会,这些问题动摇了别人认为是稳定的基础。”阿多尼斯生于叙利亚,定居巴黎至今;萨义德生于耶路撒冷,定居并逝世于美国。这一对相识于1970年代的友人,被认为是阿拉伯世界中的两极:萨义德批评西方,企图揭示被遮蔽的阿拉伯文明的真相;阿多尼斯则是阿拉伯文化的反叛者,他被视为伊斯兰世界的异类。但阿多尼斯纠正这种看法,他认为极端的思想不是思想,他愿意被看成是“双重批判者”,既批判西方文化,也批判阿拉伯文化的糟粕。有意思的是,阿拉法特禁止巴勒斯坦出版萨义德的书,阿多尼斯的书在一些阿拉伯国家也被视为禁书。“我们有共同的命运———我们被很多人视为敌人。”阿多尼斯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萨义德在谈及远离故国的流亡状态时曾写道:“大多数人主要知道一个文化,一个环境,一个家,流亡者至少知道两个;这个多重视野产生一种觉知:觉知同时并存的面向,而这种觉知借用音乐的术语来说是对位的。流亡是过着习以为常的秩序之外的生活。它是游牧的、去中心的、对位的;但每当一习惯了这种生活,它撼动的力量就再度爆发出来。”而关于流亡,阿多尼斯说:“艺术尤其是诗歌的独特价值,恰恰在于其被放逐;创新者的价值,恰恰在于对流亡地的坚守。”11月13日晚间,南方周末记者专访了阿多尼斯。

文明冲突的说法是殖民主义概念

南方周末:你是怎么认识爱德华·萨义德先生的?

阿多尼斯:我们两个原来是朋友,彼此很尊重,我们相识于1970年代,有一次联合国纽约总部专门为我举办一次诗歌朗诵会,当初负责向听众介绍我的就是爱德华·萨义德。

南方周末:你跟萨义德思想立场不同,萨义德是捍卫阿拉伯文化,他被西方视为阿拉伯民族的代言人,你是阿拉伯世界的异见者。

阿多尼斯:我们有共同的命运———我们被很多人视为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