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女人的情欲与自省在妖娆中绽放



   在《青蛇》舞台上,田沁鑫挑战了女性主流价值观:小青执着于情欲,更像是绝大多数寻常女子的内心,而白蛇,则时刻压抑着自己,是在社会主流价值观中挣扎的女性……有评论称这一部曾令田沁鑫徘徊、疑虑了近十年的剧目,最终却成为其十年舞台探索的总结性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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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香港艺术节和上海国际艺术节联合委约的话剧《青蛇》昨晚在台北落幕。该剧根据李碧华同名小说改编,“金马影后”秦海璐与当红小生辛柏青、董畅等主演,从8月9日起在台湾两厅院戏剧厅连演3场。金秋10月,《青蛇》将参演上海国际艺术节,并于10月16日至27日在沪演出10场。
 《青蛇》是导演田沁鑫一部纯粹女性视角的作品。田沁鑫此前一直强调,作为女性导演,她要做一部真正以女性为主角的作品,而在《青蛇》舞台上,田沁鑫挑战了女性主流价值观:小青执着于情欲,更像是绝大多数寻常女子的内心,而白蛇,则时刻压抑着自己,是在社会主流价值观中挣扎的女性……有评论称这一部曾令田沁鑫徘徊、疑虑了近十年的剧目,最终却成为其十年舞台探索的总结性作品。在十年前《赵氏孤儿》悲怆的古典气质与《赵平同学》等排练场戏剧的轻松戏谑间,田沁鑫以《青蛇》达到了两种不同戏剧形式的融合与平衡。
 舞美灯光音乐 表达东方禅意
 适逢台北艺术节与上海国际艺术节双节同庆15周年,《青蛇》作为本届上海国际艺术节委约制作的重磅大戏前往台北“祝贺演出”。不同于台北艺术节今年主打以“青年”、“冒险”为主题的中小型剧场作品,《青蛇》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国际化大制作。田沁鑫的东方禅意表达依托于一批国际艺术家共同打造的舞台得以呈现——德国舞美设计师穆尔以江南民居“版筑泥墙”为灵感,在舞台上筑建了高9米、宽14米的三面高墙,在极尽写意色彩的高墙之上,嵌筑着江南的亭台;舞台前长20米、宽4米的水池中,波光粼粼的水面氤氲着妖娆与清冽并存的气息。水在整台演出中得到极致的呈现,那800吨循环水时而是潋滟的江南气韵,时而是骇人的水漫金山,时而是女性柔软内心的外化投射;在水的衬托下,冰冷坚硬的高墙则成为男性的象征。这些创意都是田沁鑫带着欧洲的女艺术家们行走在西塘小镇和烟雨西湖之后,最终投射在舞台上的灵感。英国灯光设计师娜塔莎设计的灯光则巧妙地平衡了东方的抒情写意与西方的精巧冷峻,苏格兰作曲家戴维谱写的空灵而悲悯的音乐同样助推了剧中情绪在观众内心深处的发酵。
 在田沁鑫的解读下,《青蛇》带上了与小说原著和同名电影截然不同的气质,呈现了意味深长的妖、人、佛三界的欲念和追求。在剧中,妖想成为人,人想成为佛,蛇妖与法海,执着于各自的理想。白素贞志在做三从四德的贤妻良母,她以人类社会的封建价值观为自己存世的最高理想;小青则因修行不够,变成人后情欲缠身,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却爱上了自己成人后第一个见到的男人法海;法海的人生理想是能修炼成佛,在恻隐、慈悲与自己的爱欲中不断地自我压制与自我说服。剧中人物都在为自己眼中更高的境界奔忙,他们的生活虽盘根错节,各自的理想却彼此独立、精神世界永无交集。
 田沁鑫说,“这是一部情欲之后探讨出路的作品。”而曾3次观看话剧《青蛇》的原著作者李碧华说,“舞台剧在小说妖娆、叛逆的基础上加入了女性的自省和情欲出路,是另一种形式的升华。”
 用轻松的方式接近观众 用深刻的探讨填充剧场
 《青蛇》是导演田沁鑫“十年磨一剑”的作品,经历了《狂飙》、《生死场》、《四世同堂》、《红玫瑰与白玫瑰》等不同风格的戏剧洗礼,田沁鑫那种说笑逗乐、插科打诨与主题凝重、诉说禅意的舞台表达终于相互融合、自成一体,她已经能够轻车熟路地用轻松的方式接近观众,并用深刻的探讨填充剧场。一面是李碧华大段大段半文言式千回百转的诗情独白,一面是充满国家话剧院实验风格的现代感戏谑京腔,这两种看起来难以调和的戏剧风格和表达方式,在《青蛇》的舞台上并行不悖。而观众对于这样的舞台表达也十分配合,3小时长的戏全场笑声不断,走出剧院,红着眼眶的观众也不在少数。
 从故事的根源和文本的走向上看,《青蛇》是一出不折不扣的悲剧。剧中的每个人都为自己的欲望所累,即便最终找到出路,依然付出残忍的代价。但从观感来说,《青蛇》却出乎意料地是一台惹人捧腹的喜剧。开场时一场煞有介事的寺院法事,就已经让观众做好了接受菩提智慧提点爱欲嗔痴的准备,谁知转过身来的法海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本场法事,纯属模仿”,然后自我介绍“我是金山寺的第一领导干部”、“他们把我编进《白蛇传》里,我的任务变成了‘斩妖除魔’”。随后登场的演员也延续了这样的风格,时刻以一种插科打诨的态度从剧情的规定情境中跳脱出来,向观众“吐槽”自己所饰演角色的境遇,幽默甚至是无厘头的台词让观众始终没有停下笑声。
 不过,也有不少观众认为在最后爱恨交缠、生离死别,悲剧的情愫逐渐攀升至高潮时,“出戏”的调侃依然没有闭嘴,这样的“间离”有些过头。也许是导演太过苛求于全剧始终保持风格统一的形式感抑或太顾及观众的观剧感受,怕观众看着费劲难懂,才非得在严肃深刻的段落后加入点搞笑元素来轻松下气氛,而在煽情催泪的段落后总有个丑角似的人物紧跟着甩出一句奚落。
 在演出中场休息时,到场观剧的台湾中国文化大学戏剧系教授徐亚湘评论说,“这部戏从导演的手法、演员的表现、舞台的意境等方方面面都足以奠定它在戏剧史的位置,剧场的意义远远大于戏剧文本本身。对于古典改编的部分,这部戏并没有那么与众不同,但这部剧的舞台语言、角色诠释都是无可挑剔的。”另一位台湾戏剧界资深人士、“中央大学”中文系教授李国俊则认为,这部剧的思辨意味很浓,但在思辨和形式感上的用力过猛反而削弱了情感和文化内涵上的表达,“但这并不说明任何好坏,我个人很喜欢。”
    导演:田沁鑫
 “整个世界都在关注中国,我也希望我们的戏剧作品有一个当代化和国际化的表达。”除了舞台视觉,《青蛇》中大量的语言都被田沁鑫进行了“当代化”处理。除了白蛇和青蛇独具创造的表演语言,连同许仙和法海在内都忙着“跳进跳出”众多角色,极大地拓展舞台的时空感。6位群众演员时男时女、时僧时众、时妖时人,插科打诨地给这个看似悲情的故事融入了另一种色调。
 对于这样的舞台呈现,田沁鑫坦言,剧组曾经为此进行了长时间的痛苦讨论。“我们的主演都有深厚的戏曲功底,一开始就觉得应该利用一些传统戏曲的表演语言,但又不希望仅仅只是京剧化的动作提纯;另一种就是以论说剧的方式演绎这个故事,就是大家在舞台上对话,不停地颠覆和质问。”
 在北京郊外的广化寺排练时,剧组就这两方意见讨论了很长时间,最后两种想法都被放弃。经历了8次推翻重来,这出戏的表演风格才最终确定。秦海璐那“呲呲”的蛇语,袁泉兼具魅惑和仙气的蛇姿舞动,都让这台戏的表演语汇显得异常丰富,并充满了创和开拓精神。“我们看到的不再是一种纯粹的话剧,而是一个有功夫的表演,演员们因为他们的传统戏曲功底,在舞台上显得那样自由。”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表演在探索着当代性的同时,又保留了田沁鑫最希望的“东方禅意”。
 面对种种关于戏谑过多,损害了作品的情感真切和思辨性的质疑,田沁鑫认为,“莎士比亚的大悲剧里都有丑角,在这出戏里加入这么多喜剧成分,也是希望这个古老的故事能够变得亲切,让戏的形式变得活泼,也是增加一些机趣。”而在传统的中国戏曲中插科打诨也是其中的精妙成分,“它不是低俗,而是中国戏曲里边最自由的一种精神,提出这样问题的人恰恰是对中国艺术的一种淡忘。其实我只是把最老的东西找出来,不断地让大家去回忆老中国人什么样,老中国戏剧什么样,中国戏剧的精髓什么样。”
 “我心里怀着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尊重做了这部戏,这个故事如此家喻户晓,我希望这一次,同样的故事,能有不同的面貌。”田沁鑫说,《青蛇》是这个剧组中所有人都心怀诚恳做出来的作品。
    主演:秦海璐
 由于袁泉在上海排练话剧《活着》,这次在台湾上演的《青蛇》只有秦海璐独挑大梁。作为整部剧的灵魂人物,秦海璐的表演的确为演出注入了灵魂。京剧“刀马旦”出身的秦海璐借由这个角色展现了十几年扎实戏曲表演功底,剧中不少肢体身段都令人惊艳。“唱念做打”中除了“唱”以外其他功夫一个不落,导演在肢体要求中还加入了现代舞的元素,以达到古典与现代美学相结合的意味。作为一条“蛇”,她时而妖媚,时而冰冷,“摇头摆尾”的形体和如同说话一样自然的“呲呲”蛇语令人恍惚她是否真是穿越千年而来的蛇精。
 作为一部探讨内心情欲出路的大戏,对于演员内心情感外化表达的要求比肢体更高,面对不为所动的高僧法海,小青的一番深情游走在500年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与莽撞之间;再加上要适应导演“后现代先锋古典”交融的奇怪戏剧节奏,情绪上收放的轻重缓急皆不寻常理,不能追随剧情放任情感升温,因为时不时地就得把自己从戏里拉出来跟观众互动调笑。难怪演出之前,秦海璐接受沪台两地媒体采访时,称这是自己演过最难却最爱的一个角色,“我上台,不成疯,便成魔。”为塑造青蛇,秦海璐瘦身5公斤,为了穿上贴身的演出服,一天只吃一顿饭,上台排练走台十分钟,已经全身汗湿。对于如何把握蛇的肢体,秦海璐说其实不难,“蛇这种动物有两个特质,一是在松弛的状态下很柔软,可以弯曲成任何形态;二是当它处于危险境地时,它就变得紧绷僵硬。在创作中,始终遵循这两个原则,怎么演都不会过。”
 而青蛇大胆追寻爱情的状态也让秦海璐重新认识了爱情,“这里面有很多和现代女性爱情观相通的东西。白蛇是入世的,遵循他人的标准,付出的同时索取回报,受到伤害便失去爱的力气;青蛇是放纵肆意的,她可以和五六个男人睡觉,同时在法海的房梁上悄无声息盘踞500年。青蛇的爱情是那种‘我爱你,与你无关’的爱。”不过秦海璐也坦言自己的内心更像白蛇,不如青蛇大胆热烈。因此,在台湾媒体追问这位“金马影后”何时完成自己的人生大事时,她笑言,“如果我真的像小青这么大胆早嫁出去了。”